1996年6月29日,《湖北日报》“双休特刊”上发出了一则寻妻启事:叶晓雯,你外出未归,全家人都很着急,望见启事后速归。此时,那位叫刘斌的丈夫正率人冒着酷暑在武汉三镇苦苦寻找妻子。
同时,黄冈地区警方却在6月22日从黄石返程的一辆客车的行李架上发现了一具四肢全无的女尸,经查证,她叫叶晓雯。
1996年10月30日,黄冈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判决,判处“6.21”凶案杀人犯死刑,剥夺政治权利终身。这个杀人犯正是刘斌。
下面这个真实的故事告诉了我们凶案背后的内容,十分发人深省。
死者叶晓雯,大学本科毕业生,湖北大治某厂职工。凶手刘斌,中专生,大冶市某厂劳资科长,叶晓雯的丈夫。他们已有个6岁的女儿。
1987年7月,叶晓雯从郑州轻工业学院毕业,分到了大冶啤酒厂。她性格倔强,凡事总要强人一头,分到了一个效益不很理想的小厂,她感到十分委屈。一种大材小用的失落感伴随着她,正是在她寂寞失落的时候,在一次联欢活动中,她遇到了刘斌。
刘斌并不起眼,瘦弱而文静,是一个有中专文凭的大冶化肥厂职工。起初,刘斌并不是叶晓雯理想中的“白马王子”,她喜欢那种粗犷、深沉而又不乏幽默感的男人,让人一眼看出能成大器。但爱情这东西似乎没有规则,没有规律,在几次接触以后,文质彬彬、穷书生模样的刘斌越来越吸引叶晓雯了,他的温柔和深沉深深打动了叶晓雯的心。
刘斌可以说一见面就爱上了叶晓雯,但他不善言辞,只是用沉默的方式悄悄表达着爱意。叶晓雯爱看书,他便时常把几本新书摆上叶晓雯的床头。有一次,叶晓雯需要《分析化学》这本书,她跑遍了整个大冶市新华书店,就是买不着。第二天,刘斌不声不响地去了黄石,找遍了黄石的大小书店;后来又乘车去了武汉,终于在一家特价书店里找到了这本书。当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把书送到叶晓雯手边时,叶晓雯被感动了。
当然,叶晓雯和刘斌的爱情也并非十全十美,她周围的女友玩笑般地称刘斌为“沉默的穷秀才”,这挫伤了叶晓雯的虚荣心。有段时间,她甚至生出与刘斌分手的念头,她觉得他气量太小,自卑感过强而且沉默得近乎孤僻,似乎对话都很困难,任凭你谈得热火火的,他却总是在倾听,冷冷静静。
1988年11月的一天,他俩在街上散步,走了好久都没有说话。最后还是叶晓雯打破了沉默:“我们别再来往了,性格差异太大,结婚后不会有什么幸福的。”
这时,刘斌面孔煞白,许久以后,仿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:“我知道,你是觉着我这个中专生配不上你吧。”
叶晓雯奇怪他竟说出这句话,两人不欢而散。刘斌望着叶晓雯远去的背影,气得浑身发抖。但他在同事们的劝说下,第三天向叶晓雯投降了,又来到她的寝室。尽管叶晓雯不理他,他仍是很有耐心地坐在那里看书看报,打扫卫生。每天都用保温杯温好牛奶或者排骨汤,早早等候在叶晓雯上班的路上,把杯子递给她,然后一句话不说又走了……
这一点一滴的渗入,倒让叶晓雯觉得有些对不住刘斌。她一连失眠了几夜,忽然觉得刘斌其实是不错的,家庭不错,父亲是一个领导干部,他虽不善言辞但内心是很细腻的,自己是一个倔脾气的人,正好找这样的男子,这叫爱情互补。
爱情就这样忽远忽近,忽冷忽热地进行着。用刘斌后来受审时的话说:”那时,我虽觉得叶晓雯的性格有些过分要强,但没有伤害到爱情的份上,所以我处处迁就她,但她却把这看成了我的软弱可欺。我们可以说是在冷战中走到一块的……”
1989年7月,他们终于领取了结婚证。
这一天,叶晓雯把头靠在刘斌的胸膛上,温柔地说:“希望你结婚后能做成一番男人的事业,混出一个人样来,也把我们家建造出模样来。”
刘斌没有答话,脸上毫无表情,半晌,他说:“让我们努力吧,我有信心。”话虽说了,但他却忽然有了一种压力。
婚后,他们曾有过一段温馨的好日子。但生活中的每一天并不全是诗。一旦涉及到具体事宜,矛盾就产生了。有时往往为一件生活用品也要争上一通,但每次总是以叶晓雯的胜利而告终。刘斌总是沉默着认输,只是婚前那种极力想办法取悦叶晓雯的情形不再有了。
1991年2月,叶晓雯怀孕了。严重的妊娠反应,使她本来有些急爆的脾气又添了几分。这在刘斌看来,是一种挑剔。有次买被面,刘斌没与妻子商量就自个买了两条。叶晓雯一看就埋怨开了,什么价格贵了,颜色太老气了等等。刘斌感到大伤自己的自尊心,他一赌气回父母家住了一晚,从此以后整天在家阴沉着脸。
4月的一个周日,他俩在家休息。叶晓雯因妊娠反应呕吐了一地,按理说刘斌若轻轻抚慰几句,拖净污物,这个星期天会过得很平静。但他没有这样做,而是皱了一下眉头,走进卧室仰躺在床上看书。这一下激怒了叶晓雯,她冲进卧室,与大夫厮打起来,一件件数落起刘斌。任凭妻子辱骂,刘斌始终铁青着脸一声不吱,许久才迸发出一句:“受够了,我走!”叶晓雯毫不示弱:“你走,你有本事就别再回来!”说完她哭了,后悔自己上当受骗。
很晚的时候,刘斌又回来了。如果他亲近妻子几句,会有一种好效果,但他没有,而是倒在沙发上睡了。这让叶晓雯很瞧不起他,觉得这个男人没有一点男子气。
以后的叶晓雯心理越来越失衡了。刘斌不光没有任何进步,而且原来的温柔美德也似乎全然丧失,他不再把新书摆到她的案头,也不再恭恭敬敬地把香喷喷的饭菜端到她的面前。她把这种失衡的心态告诉了自己的姐姐和朋友。
这种不满导致了家庭战争的升级。
1991年5月12日晚上,叶晓雯突感不适,躺在床上休息,肚子很饿。而此时,刘斌正在邻居家下象棋。1点多,刘斌回家了,看见妻子躺在床上流泪,他连问都没有问一下,这也是他的性格所致。因感到肚子饿了,就直接走进厨房煮面条。闻到香味,叶晓雯怒火高涨,她支撑着起来,冲进厨房把一锅面条倒进下水道。她愤愤地说:“你好狠心啊,老婆病了一天你连问都不问一下,你的良心被狗吃了。”
刘斌被激怒了,他猛地抓住叶晓雯,举起了拳头。叶晓雯伤透了心,她大声求救、咒骂,恨自己一个本科生瞎了眼,竟看中了猪狗不如的一个中专生。刘斌强压怒火,卷起被子到另一个房间锁上门,再也不理叶晓雯。叶晓雯却根本没想到压抑自己,她独自在房间里哭了一夜,痛斥着刘斌的种种“错误”。哭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旋着,几乎整栋门都知道了叶晓雯的委屈。
第二天刘斌一出门就感到背后有人在指指点点,有位熟人还玩笑般地奚落他说:“嗨,昨晚在折腾老婆吧,那哭声也太惨了。”顿时,他感到了巨大的冤屈。
6月中旬,叶晓雯因保胎住进了医院。这段时间刘斌倒是殷勤地守在医院里。但叶晓雯看见别的孕妇总有人来看望,自己除了娘家人看过几次外,婆家根本没来人。她心中很是不满,婆家不来看自己,是根本不把自己当作儿媳看嘛,其实婆家之所以没来看她,是不知道,刘斌根本就没给父母讲起住院的事情,他从不善于与父母交谈,父母也很知趣,很少过问。现在在病床上,叶晓雯几乎天天在丈夫耳边埋怨婆婆,刘斌如果解释一番或向父母通报一下,也许婆媳间会少一些嫌隙,但他没有,而是感到妻子在居高临下地挑别,不仅对自己,而且对父母耍威风。
一天中午,邻床的婆婆送来了鸡汤,一匙匙喂给儿媳喝。触景生情,叶晓雯又憋足了气。快1点了,刘斌才送来了鸡蛋面条,叶晓雯一看:面条没有颜色和味道,她的火爆脾气又来了,“叭”地一声把碗摔在地上:“你家的人都死光了,这是给人吃的吗?你的父母把我不当人看也就算了,也该把你当个人看啊!”她说完“呜呜”地哭了。
刘斌脸上没有血色,木然地站了很久。他是个要面子的男人,叶晓雯当着满病房的人给他难堪,这比打他还难受。他没有立即走掉,而是弯下腰拾起打碎的碗,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。
这件事终于还是被刘斌的父母知道了,老人颤巍巍地赶到医院,向媳妇陪着小心:“你住院我们一点也不知道,那死东西几次回来都没有说一声。”然而叶晓雯的脸色依然铁青着。老人要走了,叶晓雯语气冷淡地要他们把东西带走:“别假惺惺了。”在推推搡搡中,一不小心一瓶罐头摔在地上砸得粉碎。
恰好这时,刘斌来了,这个场面让他怒火冲天:“你也别太过分了,欺负到我父母头上来了!”
叶晓雯也不甘示弱:“欺负了怎么样,你还杀了我不成!”
刘斌的眼珠都气红了,他恶狠狠地说:“把我逼急了,我会杀你的。”
有人曾劝过叶晓雯:“快做妈妈了,脾气也该放温和一点。”但她反驳道:“谁不想过平静日子,但他整天阴着脸,一声不吭活活把人急死了,你不吼他骂他,心里更难受。”而刘斌对于同事们的劝告,从不答话,让人觉得讨个没趣。这样,就再也没有人来从中调停了。
1991年11月底,女儿出世了。但她并没有给这对夫妻太久的快乐和和谐,反而使家庭增添了几分紧张的气氛。这对夫妻争吵的理由更多了,有时甚至让人莫名其妙。
1992年2月4日,刘斌到一个朋友家串门,看见别人一家子和美甜蜜的样子,回家后就又羡慕又自嘲地对妻子讲了起来。叶晓雯一听,火便打一处来:“当然,别人间没有差距,不像你,层次这么低。”于是两人又吵了起来。
类似的争吵多了,他们两家的亲友都很少与他们来往了。这样,两人的接触面更局限,家庭成了唯一可容发泄的战场,吵骂成了不可缺少的生活内容。
每次被骂以后,刘斌总是精疲力竭地独坐在屋内,仔细一想,觉得自己的确是没出息,又无法改变这一切。同事们也经常有意无意地在他耳边说:“小叶,你老婆真厉害,是个女强人啊!”这也使他听出了奚落的意味,更加抬不起头来。
这一切被叶晓雯看到了眼里,以前,她用尖刻蔑视的语言来发泄自己的不快,现在,她可以成功地用鄙夷的语言来指使刘斌了。
夜里女儿哭了,要拉尿,她用脚踏刘斌:“睡死过去了,孩子要尿尿。”有时女儿弄脏了衣服、床单,她连刘斌一块责骂。
刘斌厂里效益不佳,每逢发工资时,叶晓雯会把自己的工资甩在丈夫面前:“喂,嫁汉嫁汉,穿衣吃饭。你让我们娘儿俩喝西北风去呀,我的大款爷!”
尤其是家里来了客人后,叶晓雯更变成了演说家。她端坐在客厅里肆意数落丈夫的无能和窝囊,根本不注意在厨房里忙碌着的刘斌那一脸的怒色。连客人们都感到万分尴尬。
1994年6月9日,刘斌由于工作踏实、认真,被提拔为厂劳资科副科长。这虽是个不值一提的小“官”,但对刘斌来说,毕竟是人生的一次转折,他得到了领导的信任和肯定,尤其可以在妻子面前证明自己是有用的人,他觉得压在心中自卑感消失了。
这一天值得纪念。下班后,刘斌拿出私房钱买了几样菜又亲自下厨房煎炒烹炸,他想借机庆贺一番。叶晓雯回家,看见丈夫喜气洋洋的模样,不解地问:“什么事把你喜癫了?该不是捡了个金饼吧?要不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?”
刘斌把酒斟满敬给妻子:“一个大喜讯,我提了劳资科副科长了。”
他满心以为叶晓雯会高兴,哪知,一盆冷水迎头泼来:“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,一个狗屁副科长看把你高兴的,没出息,有本事赚钱去!”
这对刘斌是一个沉重的打击,当头一棒。他还满以为这是一个契机,会缓和两人的紧张关系呢,可是,又全完了。
他猛地把满桌的酒菜掀翻在地,想甩叶晓雯几个大耳光,可不敢。女儿哭了,整个世界在刘斌那里变得昏暗起来,他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。
这件事成了他心头始终难愈的伤疤。
1995年6月底的一个周末,叶晓雯说有几个同学来玩,她笑着对丈夫说:“我陪他们聊天,你帮忙做做饭,行吗?”这天刘斌心情不错,便欣然答应了。
同学来了,自然高兴地开着叶晓雯的玩笑,说她找了个好老公,温柔体贴又一表人才。叶晓雯的脸却阴沉下来:“别说这个,一提就怄气。”
大家忙转移话题,问:“你先生在哪儿上班啊?”
叶晓雯一脸不屑:“化肥厂。”并把提副科长的事抖了出来,自然引得一阵哄笑。
口无遮拦的叶晓雯一件件数落开了,她觉得这是诉说的好机会。同学们担心地要她别说,她却毫不在意。
在厨房里的刘斌傻了,他不知如何面对外面那堆人。他呆呆地盯着窗户外,一口接一口地喘着粗气,只有一个念头烦固地在脑海里盘旋着:“我要杀了她,杀了她!”许久许久,他端起电饭煲”呼”地一声砸在了地上。
1995年8月底,刘斌的弟弟结婚了,在百般哄劝下,叶晓雯勉强参加了婚礼。当看到刘斌的父母不顾年迈跑前跑后为小儿子操持婚礼。看到亲朋好友济济一堂的热闹场面,叶晓雯又触景生情了。她想到自己简朴的婚礼,怀孕期间的冷遇,连生孩子这家人都躲得远远的,一股恨意油然而生。而此时,刘斌正真挚卖力地忙乎着,叶晓雯的心失衡了,她摔下筷子,抱着女儿扬长而去。
当刘斌满头大汗地赶回来时,她把一腔怂怒倾泻而出:“你还有脸回来,你看看你弟弟,再看看你自己,谁把你当人看了?我们结婚,生孩子你一家人有这么高兴吗?你还在那儿傻子似地忙来忙去!”
刘斌没有听进妻子的话,他脑海中盘旋的只是父母的叹息声和亲朋好友的议论声。
1996年6月20日,刘斌在街上无意碰到了弟弟,由于婚宴风波,他们有近一年没来往了。看着哥哥脸上疲惫的神情和鬓边早生的白发,弟弟很是同情。他们聊了一会儿,弟弟告诉哥哥星期五侄儿满月,请哥哥到家坐坐,喝杯酒散散心。为了免生事端,他一再叮嘱哥哥千万不要破费。
刘斌满口答应,并叹息几年来自己夫妻不和,使得兄弟姐妹的情谊也变得生疏起来,他有一种要弥补的欲望。这天他很早回家,拖地做饭,尽量表现得让妻子高兴一些。吃饭时,他试探着提到侄儿的满月,表露出送礼的意思,叶晓雯又找到了“忆苦”的机会,她愤恨地丢下碗筷,对刘斌说道:“我们女儿六岁了,你们家谁送过一次礼?过满月、周岁,有谁记得来祝贺?你倒好,一出手就是两百元,你以为你是谁,是赚了钱的款爷?告诉你,这礼我一分也不会送!”
哪知一向沉默的丈夫这天出奇地倔犟:“这次不管你答不答应,反正我是送定了,借钱也要送!”说罢,钻进被子蒙头大睡。
叶晓雯越想越伤心,她觉得与自己生活了六、七年的丈夫竟如此没有责任心,处处不是维护家庭和自己,而是胳膊肘往外拐。一股怒火涌上心头,她扑上去对睡在床上的丈夫又撕又打,非要他明白为什么不送礼物的道理不可……
此时的刘斌已对妻子厌恶异常,他任凭叶晓雯撕咬着,两眼茫然。
凌晨2点,叶晓雯带着伤心、委屈和疲倦睡去了。望着她,刘斌想起往日的一幕幕,整个脑子被一个罪恶的念头塞满了。
突然,他像一匹狼扑上去,用枕头捂住叶晓雯的头部。叶晓雯因窒息失去了知觉,他继续用绳子勒她的脖子……然后喘着气策划了一个严密的抛尸方案。
6月21晨,他把女儿送到幼儿园,下午,又借口妻子去武汉购书未归把女儿送到姨妈家。晚上,他残忍地肢解了妻子的尸体,一部分扔进湖水中,将躯干装入一个塑料袋中,在黄石大桥桥头拦住了一辆从黄石开往罗田的客车。
抛尸之后为了掩人耳目,他四处声称妻子去武汉购书一直未归,又邀妻姐和他的弟弟奔赴武汉寻找。6月29日,他在《湖北日报》双休特刊上发了寻人启事,同时又伪造了一份假电报给死者母亲,电报说:“我已抵深圳,不用找我。”
然而,天网恢恢,警方经过周密调查,于1996年7月13日晚,逮捕了刘斌,当时,他望着6岁的女儿,绝望地哭了。审讯时,他说了一句话:“我唯一后悔的是不该肢解她!”
叶晓雯信奉一种生活哲学:男人赚钱女人花。因此处处对丈夫高标准严要求。她性格泼辣、要强;而相形之下,刘斌就显得过于平庸。这使叶晓雯一直后悔看错了人,嫁了个毫无上进心的男人,更滋长了对刘斌的藐视。每次争吵,她总是肆无忌惮地用尖刻语言刺伤丈夫,这使丈夫更加抬不起头来,变得越来越消沉和自卑,最终导致一场家庭悲剧发生!
仇恨让一个人变得残酷而疯狂。